牢房内静默片刻,张庭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人生的尽头了。
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。”庞英骂了一句。
过了一会儿,他才沉稳地再次开口道:“若死无对证,便要从物证入手。张府出现的金银来源,庆州信件的真假,张庭又是如何传信至庆州的。”
“御史台既然敢当堂搬出证据,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,若有纰漏,也当来自庆州。可若此事是有备而来的栽赃,庆州那边必定备好了张大人的手信。”
“那便要从细微处寻找破绽,笔迹、墨迹、经了谁的手甚至从哪来的纸,都要对得上。”庞英道。
“我记下了,”宋清说罢,看向张庭问道,“张大人和庆州本家,关系不好?”
张庭的脸色不大好看,犹豫了一下道:“的确算不上好,已有数十年不曾联系。”
“那看来张家选中大人,和私仇无关。”
“此为妄断。”张庭皱眉道。
宋清并不反驳,只是道:“若张大人是受害者,此事如今共牵连两方,御史台和庆州张氏,我只是好奇,张氏是受人指使顺水推舟,还是蓄意谋之。”
“若是前者,张氏不曾有意报复,那便是御史台选中了大人,那此事便关乎朝堂甚至……”甚至党争,宋清没说出来,但三人都心知肚明,她继续道,“但若是后者,庆州张氏因私仇报复大人,此案反倒是简单多了。”
张庭垂目不言,显然心中已有计较。
宋清见状,理着衣服起身道:“多谢两位大人提点,在下告辞。”
有人来给宋清开了门,张庭起身送她离开,直到脚步声远去,他才颓然在桌边坐下,轻声道:“老师,这位宋大人此行究竟是……”
庞英冷冷一笑:“他是来提醒我们谁是敌谁是友,我们又该站在哪一方来了。”
“可即便知道敌友,若是此案不翻,怕也是无用,”张庭怔忪地说罢,忽然明白了什么,惊讶地道,“他有自信能救我们。”
“若真有自信,就不会来这儿了。”庞英不以为然地说道。
在朝堂看过太多腥风血雨的眼睛微微眯着看向照入牢房的光亮处,目光数十年如一日的锋利坦荡。
宋清离开大理寺没多久,天色就开始偏向昏沉,她慢悠悠地回了兰心苑。
冯预不可信,她自然要放自己还能信任的人进去。
宋清向晟帝举荐了林述之,将其调到刑部暂任侍郎。
林述之虽不擅断案,但大晟律法早已背得滚瓜烂熟。
便是不判案,和人吵架也是有用的,又是林相留下来的亲子。
刑部不说服服帖帖,至少也未有祸乱。
然而宋清做了此事后便没了任何行动,看着好像对刑部一案完全不上心。
什么人证物证,都交给大理寺查去了,她最多按着庞英的提醒查一遍物证,也没得出什么关键的疏漏。
而上京卫和大理寺却很快查出,路上截杀检举学子的,正是刑部的人。
当天晚上,萧胜得了常骏的消息过来侯府见宋清。
他来的时候,宋清和折月围着一处炉子在烧茶,炭火片上放了些蜜桔栗子一类的东西,旁边的小案上还摆了几格花样的点心。
萧胜气不打一处来,过去撩袍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茶道:“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,你可真是悠闲。”